[随记]Kiss me hard before you go
Kiss me hard before you go
文/落烟
化了一层淡妆。粉底液是象牙白，刷一层浅浅的阴影和高光，眼影暗棕色；口红是我最喜欢的521号红宝石纹浪。新买的黑裙子及膝，怀抱着刚到家的疯帽子人偶，踩着小高跟急匆匆地赶公交去二刷镜中奇遇。带着疯帽子去看疯帽子。我笑着低头逗弄臂弯中人偶精致的脸庞。多么有意思，多么地…疯狂；至少沐浴在其他人的视线里，我总觉得格外刺激。
我不敢太长时间地凝视这个人偶，即使我喜欢他一橘黄一暗绿的眼睛；特别担心他会突然一眨眼，把我吓得失手摔掉他。我只好用指尖轻敲着他的帽顶，把玩那一簇火焰般的卷翘头发，或者捻一捻砖红色的大衣和缠着纱布的大拇指。
偌大的放映厅只有三个人。我找了最合适的位置，也给他在我胸口找了个最合适的位置，笑着摸摸他的脸颊。“等会儿你就要见到你的家人啦。”我在那颗小脑袋边窃窃私语。我好想亲亲他，又怕唇上的脂膏弄脏他的脸——疯帽子，疯帽子，我怀里的疯帽子！虽然小了一点，却毫不影响他分外灵动的神采。我笑着把他的双臂展开，举到眼前。
我鲜少这样讲究出门，不过毕竟是带着他第一次见识这个世界的热闹，还是打扮得稍微精心了点。电影院的冷气真刺人，我羡慕死了他一身毛绒绒的衣服。我生怕太专注于影片冷落了他，于是刻意将手搁在他脸上拂着五官的轮廓，借此提醒自己，怀里还有这么一只需要关注的小人偶。
画面切到他病态的苍白脸颊，我刮刮他的脸。“你还是这个样子比较好看。”我莞尔微笑；他依然睁着那双夸张的大眼睛，紫红色的嘴唇似乎有上扬的弧度。
哎呀，他发火了，还将爱丽丝拒之门外。我嗤笑，戳戳他的脊梁。“你会后悔死的，疯帽子，我保证你会。”他大概听见我在嘲笑他，脸色都格外冷了起来。我脱掉身上的牛仔外套把他裹住；哼，敢冷我，我就热死你！
他回忆家人，他年轻时的妆容还不那么浓重，他小时候的眼睛又黑又亮…他病入膏肓时，又是那样苍白。怀里多了这么一个小人偶，看时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凝重严肃起来；仿佛是目睹老友徐徐道来的过去，让人不自觉地放下茶杯而挺直脊背了。“你活着真不容易。”我刻意同他调笑，怀里的小人生气地不和我说话。
“回家给你泡玫瑰果茶。”我捏捏他的手掌。他还是不说话。
“加一块柠檬奶油派？或者你喜欢香草布丁？”
“…我给你折顶纸帽子？”
他的手心终于有了点温度。我无奈地笑。
这是一个我早就已经看过的故事——不过是想让新到家的朋友明白，我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。假如我不看到那一幕，我想必还是会和怀里的人偶打打闹闹地看完一整场电影，然后拎着包抱着他回家。
那是在爱丽丝进入镜子前一刻，两个人牵手的姿势。
就像新郎牵着他的新娘，走入教堂面对神父，许下缔结终身的誓言。他轻轻地托着她的手，她欣然握紧。
可他们面对的东西只是一面镜子，一面犹如深不见底的海渊般的镜子，一面会吃人的黑洞似的镜子，一面会将爱丽丝吞噬的镜子。他们用这个神圣的姿态走向离别；也许女孩敏感些，爱丽丝那双泪水盈盈的眼睛早就明白了他们的结局。他们毕竟不属于一个世界。
“我感觉…我好像再也不会见到你了。”
她真是聪明，对不对？我低下头看着人偶，眼泪划过我脸上薄薄的滑腻脂粉，再悄悄落在他脸上。那双大眼睛里好像也写满了悲伤，屏幕惨白的光映亮他同样惨白的面庞。他抿着唇，不哭不笑，在我怀里无比安静；安静得有如死亡。
莫名其妙地想到Lana Del Rey的那首Summertime sadness，于是有了这篇东西没头没脑的标题。Kiss me hard before you go.
“你不孤独，疯帽子。”我叹息着将他抱起来放在肩上。他硬硬的胳膊硌着我的脸庞。我合上眼睛安然微笑，星芒在眼前柔柔软软地碎开，闪亮的尘屑在温热的液体里熠熠生辉。我感觉到他的体温，我察觉到他光滑指尖的触碰，我知道在这生硬的表壳之下有那么一颗悄悄跳动的心脏，我相信他迟早有一天会为我眨眨眼。
影片结束，忽然就想写点什么。于是很奢侈地打了个车赶紧回家，坐在电脑前，膝盖上坐着疯帽子，把这篇东西写下来。
“给我眨眨眼吧，我的小帽匠，我的小疯子。”
抹掉口红，我终于可以给他一个淡淡的吻。
我知道，他眨眼了。
